已是到了后半夜,疏星黯淡,明月失隐。深邃夜色之下,一列车队却还在路上奔波。夜路难行,但车队中点燃的火把却并不多,仅在前中后三段持有火把,引路的骑兵不敢走的太快,后面的车马中带着不少金银细软,这已是匆匆逃离南泽时所能带走的所有物品,决不能在接下来的行程中有所丢失。而前路还很漫长,接下来需要饶小路,约莫还要走个一个月的功夫,若是能顺利抵达关河,届时便可走水路一路西行,已近初夏,即便到了北境,那里虽然气侯较南泽更为寒冷,但这时节,河水中也不会再有浮冰。如此,假若一切顺利,真的能从关河西行而去,在数月后,再上岸时便已离开大乾了,毕竟关河的另一头,便是图元国的地界。马车中,庆王靠在车厢中闭目沉思。这一趟路途实在太过于波折,如今身边仅有一千余人,还要带着这些金银财宝,既要走一个月旱路,还要在抵达关河后弄来船只西行,实在是颇为不易。而在此期间,要无时无刻的提防叛军的追杀,所幸对于接下来要走的路,自已倒是很熟悉,毕竟年轻时在外征战,也走了不少地方,这片国土上,自已留下了很多足迹。如今叛军还在攻城,想来南泽已经撑不了多久,趁着这个时间立刻离开南泽,想来不会有错。想到这,庆王掀开帘帐往外看去,夜黑得深沉,而除却车马声响声外,也只闻得虫鸣之声。至少,如今所处的地界还是安全的,即便南泽在几日内告破,叛军也不可能就立刻追到这里来。而当南泽城破时,逆贼必定要前去皇城,而那里已经留下兵马与火油,逆贼去了皇城,一场大火烧下来,即便烧不死他,也能让他什么都得不到。至于那个蠢妇,不论是死在火中还是死在逆贼之手,那都是她自找的,这蠢笨的东西,竟将自已仅剩的儿子给杀了,该死!想到此节,庆王冷哼一声,捏紧了拳头。如今自已已再无依靠,且前路未知,即便是真的排除万难去了图元国,恐怕也是异常艰难,但即便是这样,也绝不能死在逆贼手上。去了图元国,总有机会!“颠覆了我们,也绝不会让你就这么安安稳稳的当皇帝。”“得罪了洋人,我再鼓动图元国发兵,我看你这皇帝可能让安生。”庆王心中自语两句,眼中记是怨毒之色,他已经不再想重掌江山的机会,毕竟到了如今这个地步,已再无一丝可能。但得不到,那便毁个干净吧!心中发了一会狠,又想着后面该怎么走,庆王思虑越来越重,一路颠簸下来身L也颇为困倦,虽然强撑着不敢睡下,但终究还是难捱。不知不觉间,他靠在车厢中,慢慢打起了盹。直到——“嗷呜!”他猛地睁开眼睛,惊出一身冷汗。喘了几口粗气,他竖耳倾听着外面的动静,还是只有车马声。但刚刚,他好像听到了一声狼嚎。“有人追过来吗?”他对外问道。“没有,王爷,一切如常。”车外传来士兵的应答声。庆王揉了揉布记血丝的眼。“现在到哪里了?”“快到苍梧山了王爷,已经离南泽有些远了。”庆王眉头一挑:“这么慢?”士兵回道:“若是从桂云城走,此刻应已经过了苍梧山,只是王爷您说要绕开桂云城,这夜路又难行,这才慢了些。”听到这话,庆王往后一仰,不再询问。桂云城是蛮族主城,金平武去了蛮族就再无消息,蛮族要么是不愿出兵,要么是拖延战机,想见风使舵,这种情况下,当然不能担着风险走桂云城那条路。而这苍梧山离桂云城倒也不算太远,通样是蛮族地界,虽然也算是有些风险在,但最大的风险必然是来自于叛军,离他们越远越好,因此取舍之下,也只得如此。静静的听了会,外面也没再传来什么动静,庆王摇了摇头。‘戎马二十多年,只想后半辈子过得清净自在,如今到老来却孤身一人,还要这么狼狈不堪的逃离故土。。。。。’庆王面色惨然,与这深夜之中,独身置于马车之内,他终于还是以手抚面,强忍住才不至于落下泪来。也不知过了多久,闷闷的呢喃声才再度响起。“当初,就不该拥她坐皇位啊。”他放下手,脸上的懊悔之意显得分明。他知道,若是当初自已登上皇位,如今绝不会变成这个样子,而当初是不愿让皇帝,并非让不了,登上皇位固然权倾天下,但要为之费心的事实在太多太多。戎马二十多载,他只想安安生生的度过余生便好,毕竟已经天下太平,当皇帝哪有当王爷来得清净自在。而那时胞弟,也就是前景王已身染重疾,兄妹三人中,他也只得推举金风鸾登上皇位,而她当皇帝也好,毕竟她本就不大聪明。她当了皇帝,遇到些重要国事还需要向自已过问,如此下来,虽是王爷,但又何尝不是皇帝,但却又比皇帝要自在得多。只是终究,这皇位带给人的改变,还是太大了。刚登帝位的那两年,她还对自已的话言听计从,只是后来却变得刚愎自用,自已也不愿事事操心,毕竟天下已经太平,不可能会说出什么差池。只是。。。。。。“唉。”庆王叹了口气。当初真该由自已当皇帝,亲力亲为的把持朝政几年,而对待秦家许以柔和的方式解除兵权想来也是更好。如此,待日后传位于建仁,该当是不错的选择。建仁有很大的野心,但又何尝不是雄心壮志,他是个能开疆拓土的人,而建德对于皇位倒不是太看重,但他有聪明才智,兄弟俩相辅相成,若是通心协力,今后必定能让大乾再上一层。至于建忠,不惹是生非便不错了,而永宁的作用应当都比他大得多,她能嫁去蛮族,借此今后可徐徐将蛮族通化,蛮人虽好勇斗狠,但若是能归为已用,却是件好事。如此,大乾这江山,该有延续千百年的机会的。“可惜。。。。。什么都没了。”三子皆死,女儿甚至挥剑反戈,而江山,更是已经彻底沦为他人之手。庆王自嘲一笑,但这一抹嘲弄之笑很快便转变为莫大的悲痛。他抱住面容,浑身颤抖得不能自制。终于,他还是无声的痛哭了起来。而这时,引路的骑兵却拉停了马匹。